春天,我的枝条上会蹦出许多细小的叶子,像一艘艘船儿,涨满了帆,清脆的声音载着春风远去。到了盛夏,那些绿叶快乐地欢笑,“唰唰”,“唰唰”。而秋季,金黄色的叶子那么自在得缀满枝头,一抹黄色悠悠地飘落,腐烂。严冷的冬天,我举起绷直的双臂,去对抗整个冬的严寒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一棵树。我也不知道我是一棵怎样的树。有一天,上帝高悬于头顶。那个洪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响道:“你生于此,长于此,死于此,消散于此。”我点点头。夜色朦胧,星空璀璨,寂静空明。
鸟儿在我的手心筑起一个小巧的巢。每天,我在鸟鸣中苏醒,在夕阳中沉睡。人们从树下走过,匆匆。我渐渐长大。
武王伐纣,滚滚的战车从我身边驶过,马蹄疯狂的踩踏着,我心惊胆战,滚滚的尘埃,我什么也看不见。他们去哪儿,我不知道。
有一天,一个秃顶的老头,坐在一辆马车中,车边围着一群人。邻近黄昏,他们在我脚边躺下。那个老头恭恭敬敬地站好,做了个揖,叹一声:“壮哉!”遂消失不见,再不回来。
过了不久,一辆战车从我身边驶过。轰鸣声不绝于耳。在战争中,一个人活下去已属不易,何况一棵树!
我的第一片叶子开始变黄,紧接着发黑、变烂。紧接着,美利坚合众国在我左枝的一片树叶上成立,二战爆发割破了我一小块树皮。我的躯干里,尽是肮脏的虫子。
一只狗在我的脚边啃着干骨头。一只牛抬着头,盯着我身上发黄的叶子。一个人,在我的身旁长叹。我懵懂得站着,满眼尽是无知。
之后,窝中的鸟被猎杀,几点殷红的鲜血滴在我的树干上,融进去,融到我的生命里。我耷拉着脑袋,无精打采。
终于有一天,一辆卡车轰隆隆开来,又轰隆隆开走。我高大的身躯自天际倒下,坠地之时却没有一丝响动。树干里的虫子惊慌失措,四散而逃。而我正一点点往下沉,沉入地底的黑暗中。
在一个宁静的夜晚,一棵树,从土中浮现,点亮满树的叶子,向上飘啊飘,再也不回来。
终于,我到达天空的尽头,成了黄昏时刻那颗淡黄的星。我是历史的见证者,见证了新生,看到了成长,目击了屠杀,瞥见了毁灭。我看到人们挥舞着大刀,我看到了人们眼神中的怜爱,我看到了一切。
人们不知道,天空中始终有一棵树在注视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