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是非洲大草原上自由奔跑的精灵。黑白相间的斑纹裹在健美的身躯上。我是一匹高贵的斑马。
雨季来临,出生。我那细长的双腿和瘦弱的身体相比似乎很不协调。母亲用嘴允干我身上的胎液。我晶亮的眸子望着母亲。“孩子,站起来!”我的四肢颤抖,渐渐充满力量。我快乐地跳起,奔向生命的初乳。
几个月后,我开始吃草。我跟着母亲,母亲跟着我们的族人,迁徙,迁徙。我问母亲:“我们去哪?”“前方。”母亲总这么回答。草丛中,我瞥见一抹黄色,贪婪的双眼闪动这罪恶。“那是什么?”我惊叫道,恐惧袭上全身。
我们的族人开始狂奔。草丛中,一团团的黄色如利箭射出,奔向我们。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中闪耀,那么刺眼。“快跑!孩子!”母亲的声音颤抖,我听得出,母亲比我更恐惧。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。
尘土飞扬。我的双腿渐渐无力,耷拉着脑袋。恐惧加上疲惫已将我击倒。“跑啊!快跑啊!”尘土中,母亲不时回过头来大喊,只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。身后,那群黄毛怪却一点也不疲倦,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我惊恐得望着他们将我围住。我的族人已经远去。圈子越来越紧,我的咽喉似乎正被什么东西死死按住,我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惊人地响。突然,一阵“哒哒”声传来。是母亲!她跃进包围圈,一脚踏开一只黄毛怪,呼喊道:“快跑!”我全身的毛发都在颤抖,我惶恐得逃了出去,内心一阵更强烈的恐惧袭来。
我不停得回望,用尽仅有的力气跑啊跑。母亲怒视着那些黄毛怪。突然,背后一只黄毛怪扑向母亲,死咬住母亲的气管,接着又一只扑上来将她按倒在地。我感到了不祥的征兆,疯狂地嘶鸣着,母亲却再未站起来。
夜空下,一匹小斑马,面对着一堆泛着淡红色的白骨,对月流珠。
我就在那刻长大。从我的族人口中,我得知了许多:死亡,杀戮,逃亡。
旱季来临。河床上满是腐臭的尸体,上面盘旋着黑云一样的苍蝇。我们必须到河对岸去。肥美的青草,我们无法抵制住那种诱惑,也无权抵制。
这条河并不宽,河水却十分污浊。我们来到河岸边,浑浊的泥水中早已聚集了大批的鳄鱼。他们饥渴的眼神令人心寒。只不过一会儿,他们已消失在河面上。
越来越多的族人到来了,将先行者往河中挤,我们别无选择。
终于,一只斑马开始了第一跳。他顺利得渡过去,平安上岸,奔向前方。(很久之后,我才知道,这只不过是一个阴谋。)于是,第二跳,第三跳……我也跳了下去。泥水沾湿了我的皮毛,全身痒痒的。但溅起的水花令我无暇顾及这些。我尽力向前游去。偶尔,我的蹄子会踩到冰冷的河床。
突然,一阵剧痛从身后袭来。我的左后腿也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。恐惧!冰冷的死亡!我想起了母亲!挣扎啊!我拼命挣扎着。我感觉我的身体正被一点点撕扯,我的双腿奋力踩动着。不!不!我嘶鸣!我呐喊!我的蹄子狠狠踩向那把“钳子”。命运注定我是一个逃亡者,而逃亡者只能疯狂反抗!水花四溅,那张嘴渐渐松懈。我挣扎着上岸。
我的全身已湿透,站在河对岸,我检视着我的伤口:我那骄傲、亮丽的长尾只剩下了大块大块的血红色。我的身后,族人们依旧奋力前行,而另一些则在缓缓沉入水中,无助得喘息着。
但我终究上岸了。前方是肥美的鲜草——以及草丛中那一抹令人惊悚的黄色。